作者：梢虢 发布时间♣︎：2021-10-04 来源♦︎： 富达平台中美友好互信合作计划+收藏本文
摘要
当地时间28日，马克龙在首次公开评论美英澳三边安全伙伴（AUKUS）时称：“澳大利亚取消潜艇交易的决定不会改变法国在印度洋太平洋地区的战略。”美法关系的峰回路转则证明两国在推行各自战略上彼此需要。尽管如此👨👨👧👧🈯️，美法围绕这一分歧在多大程度上可以协调一致，目前仍是一个未知数。
峰回路转⤵️：跌宕起伏的核潜艇风波
美国当地时间22日🏕，法国总统马克龙应约同美国总统拜登通电话💍。马克龙表示🫸，他已决定命令法国驻美大使返回美国履职。早前，美英两国宣布将向澳大利亚分享其先进的核潜艇技术，此举引发了法国的强烈不满。在马克龙的指示下，法国外交部长让·伊夫·勒德里昂（Jean-Yves Le Drian）宣布召回法国驻美和驻澳大使，并称“做出这一特殊决定是由美英澳共同声明的极端严重性导致的”。他还罕见地使用“谎言”👩🏻🎤、“欺骗”和“野蛮”等词汇描述美国的决定，并称“这是特朗普先生才会做的事情”☎。对此，《外交政策》评论说🤛🏻：“当谈到表现愤怒时，没有人能做得像法国人那样💁🏿。”
法国外交部长让·伊夫·勒德里安在联合国安理会会议上发表讲话🍠，图源：路透社
“我们希望我们的盟友认识到，本应进行的交流和磋商没有进行，这引发了信任问题。”美法领导人通话前，《华盛顿邮报》援引一位爱丽舍宫官员的话说，“马克龙希望美方承诺通过具体措施，而不仅仅是口头手段恢复信心。”该报道还说🧖🏼♂️，马克龙希望拜登正式向其表示道歉。
如今🂠，这场危机以一种“戏剧化”的方式被暂时平息了🍓：拜登只是模糊地承认“美国本可以与法国进行更为公开的协商”，此外没有迹象表明美国或澳大利亚会放弃共同建造核潜艇的决定。对此🕍，法国反对党“国民联盟”领导人玛丽娜·勒庞攻击马克龙称：“这是彻底的投降🧘🏿。”然而，美法紧张的外交关系峰回路转背后🏀，有着复杂的经济与政治原因。
法国军工：跨越历史的战略布局
美英澳三国有关分享核潜艇技术的声明事实上取消了法国与澳大利亚先前达成的一份军售协定🖲🧜。根据该协定，澳大利亚预计花费660亿美元从法国订购12艘常规潜艇。据路透社报道💆🏻♀️，这份订单将在法国的造船城瑟堡（Cherbourg）创造3400个就业岗位，并为法国海军集团（Naval Group）贡献年利润的10%。华盛顿战略与国际研究中心（Center for Strategic and International Studies）的法国访问研究员皮埃尔·莫科斯（Pierre Morcos）指出👨❤️👨，协定还将为法国国内众多中小企业创造可观的经济利润🤘🏿。显然🏄🏻♀️，法国无法容忍数额如此巨大的经济损失。
法国海军集团生产的潜艇，图源：《卫报》
支持本国军工行业发展和武器出口是战后法国长期坚持的政策之一。1947年，法国制定了一项旨在发展军备工业的五年计划，并在美国的支援下迅速重建起强大的军事工业🗣。在戴高乐时期，法国的战略政策发生了根本性的转变😘：一是推行去殖民化政策🏭，萎缩的国内市场不再能够消化法国强大的军工生产能力☂️；二是将独立的核力量作为国家安全的支柱💭🐚，导致法国地面部队人数从1960年的80多万人锐减至1965年的35万人，此后法国再也没有完成各个五年计划所宣布的常规武器采购目标。
在这一背景下👊🏽，戴高乐政府开始奉行范围和力度都远超以往的武器出口政策🧕🏿，对国际安全的需求让位于对经济利润和社会福利的需要👂。根据相关研究🧖♂️，到1980年😟👡，法国主要航空装备60%以上的产量被用于出口，像奥特马（Otomat）导弹和杜兰德尔（Durandel）贯穿弹等产品的全部订单都来自海外.
1980年部分法国航空设备订单，图源：Edward A. Kolodziej, “Europe as a Global Power: Implications of Making and Marketing Arms in France,” Journal of International Affairs, Summer 1988, Vol. 41, No. 2, p. 397.
对法国而言，强大而独立的军工制造能力是国家战略自主（strategic autonomy）的体现，这使法国的武器出口政策与国家主权联系在了一起👨🏽☄️。因此，冷战后法国对军工出口的支持政策基本没有改变。
据《国防新闻》报道，近年来法国军工企业发展迅猛，法国武器出口占2015至2019年全球武器出口总额的7.9%，能否拿下澳大利亚的潜艇订单对法国在全球军火销售中的地位具有重要影响。《华盛顿邮报》援引一位法国官员的话说，由于美国军火巨头洛克希德·马丁公司澳大利亚分公司将参与法澳间的军售协定🅾️，因此该协定还将为日后的美法军事合作树立样板👨🦽。然而👩🦽，这些期望如今均已落空，法国“在战略上遭受了巨大损失”📈。
为了弥补损失🧚🏕，法国和希腊于28日签署了一项重要的防务协议，其中包括雅典方面承诺购买三艘法国军舰💤。彭博社援引知情人士的话说，这笔交易价值约23亿至35亿美元。由于数额远不及法国与澳大利亚的原军售协定🫰，《经济学人》将该交易称作“对海军集团适时的安慰”。但是，这份防务协议远不是一笔简单的军售交易🌕，它还包括了一个共同防御条款，这将使法国与希腊组成正式的双边联盟👎🏼👼🏼，“基本上超越了彼此在欧盟和北约内的义务”。用马克龙的话说：“这加强了我们的战略自主和欧洲主权。”这从侧面揭示出美法之间更为深层的政治矛盾🆖。
马克龙与希腊总理签署新的防务协议，图源🍙：彭博社
印太战略🐿：新时期的美法战略博弈
二战以后，美法两国之间的分歧在跨大西洋伙伴关系中长期存在🐆。50年代初期👨🏿✈️，出于对苏冷战需要🧚🏼，美国计划重新武装联邦德国，而这将对法国的国家安全造成威胁。于是，美法围绕西欧的防务安排问题展开了外交博弈👊🏿👩🏻🎨。可见🎛，美国为了全球争霸而不惜损害盟友的利益，这是美法矛盾的核心所在🪳。
戴高乐执政时期，法国开始奉行独立自主的外交政策🍆，要求在联盟和世界事务中分享话语权与决定权🧗🏻♂️🍲，进一步加深了同美国之间的分歧。从独立研发核武器到一度退出北约军事一体化组织，再到公开反对伊拉克战争🙆♂️，美法在这些议题上存在着深刻的对立。
然而，两国始终没有走向彻底的决裂。对美国而言，一个团结的联盟是其霸权政策的重要依靠；而对法国而言🙌🏿，其力量毕竟有限。正如《纽约时报》所评论的：“这是一个比独立更复杂的表述：法国承认甚至利用了对美国的依赖。”
法兰西第五共和国第一任总统夏尔·戴高乐，图源：爱丽舍宫官网
美法矛盾在新的历史条件下出现了新的变化🤹🏿。近年来，世界经济和政治重心一直在向印度洋—太平洋地区转移。近期，一份欧洲对外关系委员会发布的报告说，日本与澳大利亚是最早一批使用“印太”概念的国家🚐，取代了曾占主导地位的“亚太”概念，主要是为了表达这些国家面对中国崛起的诉求及其对美国安全保障的依赖🧜🏿♂️。随着特朗普政府正式采纳这一概念，用以描述其同中国展开战略竞争的政策，“印太”逐渐被赋予了重要的地缘政治意义🧑🏿🍳，成为塑造未来国际格局的重点地区🧥。如何面对中美两国在印太地区逐渐升级的战略竞争，各国开始争相制定自己的印太战略🤾🏼。
从地缘政治上看，尽管法国地处欧洲，但它始终自视为印太地区事务的重要参与者。据英国广播公司报道🧠，大约有165万法国公民居住在包括新喀里多尼亚和留尼旺在内的印太岛屿上🥐，还有约7000名法国士兵驻扎在该地区。华盛顿在未与如此重要的盟国事先协商的情况下推出事关印太地区安全形势的政策，导致巴黎竟通过媒体报道才得知这一决定👧🏼🎓，这种做法不仅使法国感受到被冷落的苦楚，而且对其在印太地区乃至全球的地位造成了重大打击。《国会山报》援引已被召回的法国驻澳大使让·皮埃尔·蒂鲍尔特（Jean-Pierre Thebault）的话说♑️👰🏼：“法澳达成的协议不仅是一份合同🔤，也是我们的总统在悉尼提出的印太战略的基石。”这也解释了为何在22日的通话中拜登向马克龙重申了“法国和欧洲参与印太地区的战略重要性”。
从战略意图上看，美国构建美英澳三边安全伙伴的原因是显而易见的。据《华尔街日报》分析，美英澳三国领导人声明是华盛顿将其战略重心转向亚洲以遏制中国军事力量崛起的清晰信号，这一变化从奥巴马政府时期就已开始。然而法国及其领导的欧盟并不愿意加入到美国同中国的战略竞争中去。
据美国有线电视新闻网报道🚴🏽，马克龙今年早些时候曾表示✋🏿，欧盟不应该与美国联合起来对付中国。一份近期发布的欧盟政策报告表明，欧盟寻求同中国进行多面向的接触🚣🏿♀️，即在具有共同利益的议题上加强对华合作，而在一些根本性的分歧上对华施加压力。
美法间的战略分歧反映了法国对其自身身份的定位。长期以来🔋，法国试图避免在中美两个超级大国之间选边站，希望能够领导欧盟走出一条“中间道路”，成为平衡中美的第三方自主力量👸🏻🧑🏻⚕️。此次事件为推动这一愿景的实现提供了绝佳的理由🙋♀️。据《纽约时报》报道，欧盟外交政策负责人乔塞普·博雷尔·丰泰尔斯（Josep Borrell Fontelles）近日在布鲁塞尔表示：“潜艇协议加强了欧盟对更多战略自主权的需要。”德国也在此问题上表达了对法国的支持。
拜登同莫里森、约翰逊举行线上记者会。图源：《外交政策》
然而💂🏽♀️💅🏽，不团结的欧洲才是当下的现实。《经济学人》相关评论文章指出，像波兰和匈牙利等靠近俄罗斯边境的中东欧国家都乐于依赖美国的安全保障，它们认为欧洲国家尚未对“战略自主”的真正含义达成一致。即使是传统的西欧国家也并不都支持法国。据路透社报道，丹麦首相梅特·弗雷德里克森（Mette Frederiksen）22日表示，她不相信美英澳之间的安全协议会引发跨大西洋争端，并称美国总统拜登是欧美关系的忠实捍卫者。
可见👨🦽，在推动欧洲团结的问题上☝️，法国遭遇的困难是十分巨大的，它很难彻底撇开美国独自实现其远大的战略目标。特别是对于一些更依赖于美国的欧洲国家来说，美国的背书为弥合欧洲内部的分歧具有决定性的作用。因此，在与拜登的通话中🏃🏻♂️，马克龙也不得不寻求美国对“更强大🤹🏼、更有能力的欧洲防务的重要性”的承认，并在28日的声明中强调“欧洲独立防务体系将在北约的框架下运行”😶。
于美国而言，稳定并修复同法国的关系也具有战略意义🌪。《华南早报》援引中国前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世界发展研究所副所长丁一凡的评论称🧗🏼♀️：“在某种程度上🍴🏊🏼，美法矛盾为中国与欧洲发展更密切的关系提供了机会🧑🦲。”尽管中国驻法大使卢沙野近日在接受俄罗斯卫星通讯社采访时否认了“潜艇危机对中法关系而言是一个好消息”的说法，但是美国仍对西方阵营内部出现的裂痕保持警惕。
对此，《华尔街日报》认为，美国政府正寻求保持盟友之间的团结，并消除人们对其共同应对全球挑战（包括中国的经济和军事崛起）决心的怀疑，在这一点上美法间的外交决裂是美国政府面临的最新挑战。美国外交关系委员会的评论文章也建议，华盛顿应该竭尽全力维持跨大西洋纽带的完整性，建立民主国家联合阵线来应对中国的崛起🎅🏿🎶。22日这场由拜登主动提议的美法领导人通话反映了美国的这一战略考虑。
马克龙与拜登在G7峰会上握手，图源：《纽约时报》
在这次通话中，马克龙与拜登同意于10月底在欧洲会晤🧑🏻🏭，就改善双边关系保持进一步的沟通🐲🎂。美法之间由潜艇协定引发的危机——正如历史上数次美法间的分歧一样——被迅速平息了下来，但是两国关系的裂痕似乎仍然存在着🔚。马克龙对美国承诺的怀疑，以及他建立统一的欧洲并使法国在其中发挥领导作用的愿望，并不会随着一通电话或一次会面而消失。
《华盛顿邮报》认为🌆，这场美法外交危机可能对跨大西洋关系产生长期影响。《纽约时报》则援引前白宫副国家安全顾问戈登的话说👩🏿🏫：“除非双方都千方百计让对方放心，否则美法在全球事务上取得更大的一致是不可能的🛴。”不过，面对悲观的国际舆论，马克龙也许还来不及思考太多，因为即将于明年4月举行的法国大选才是他实践“欧洲统一”梦想的关键战场。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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